夏日的蝉鸣穿透教室的纱窗,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望着同桌小夏伏案疾书的背影,她马尾辫上沾着的橡皮屑在阳光下闪烁,像极了她总也解不开的数学题。这个总把"我做不到"挂在嘴边的姑娘,此刻正用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辅助线。
去年冬天,小夏被诊断出先天性斜视。医生说需要每天进行半小时的视觉训练,但那个寒假,她书桌前永远摆着三盒不同颜色的眼药水。"每次戴眼罩都像在给眼睛戴刑具。"她把脸埋进臂弯,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。我默默把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手边,看着她用左手捏着棉签,像给小动物上药般轻柔地擦拭眼睑。
转机出现在开学后的体育课上。当其他同学在单杠上灵巧翻转时,小夏的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往地面瞟。直到班主任把跳绳课改成了"单脚平衡训练",她突然发现,当眼睛专注凝视前方时,摇晃的绳子反而变得清晰可辨。"原来不用盯着脚尖也能跳好绳。"她把断成两截的跳绳绑在一起,在梧桐树影里反复练习,直到树皮上印满她踮起的脚印。
期中考试后的黄昏,我撞见小夏在空教室里解几何题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墙上与我的影子交错重叠。"你看这个辅助线,"她突然抬头,眼睛亮得像是装进了整个银河,"就像给图形架起桥梁,把看不见的联系变成看得见的路径。"我望着她鼻梁上架着的新眼镜,突然明白那些深夜里亮着的台灯,原来都在编织着这样璀璨的星河。
春日的樱花落在她摊开的物理课本上,小夏正用荧光笔标注着电磁感应原理。粉笔灰沾在她浅蓝色的校服袖口,和去年冬天眼药水的颜色一样浅。当她在周记里写下"原来每道难题都是等待破译的密码"时,我听见教室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——那个曾经被斜视困扰的姑娘,此刻正用整个春天练习如何与光明和解。
毕业典礼那天,小夏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。她的演讲稿被风吹得哗哗作响,但那些关于辅助线与人生路径的故事,却像春日里抽芽的藤蔓,爬满了礼堂的每一张脸庞。"当我们学会用不同的视角观察世界,那些看似无解的方程,终将成为通向星空的阶梯。"她说话时,阳光恰好穿过她手中的学士帽,在地面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,像极了那年冬天她解开的第一个辅助线图形。
此刻我合上作文本,窗外的蝉鸣依然喧嚣,但书页间仿佛还残留着橡皮屑与眼药水的气息。那些在草稿纸上反复涂改的辅助线,那些被泪水晕开的公式,最终都化作通向未来的坐标。或许成长就是不断在生命的图纸上添加辅助线的过程,当我们不再畏惧线条的交错与延伸,就能看见那些曾被斜视遮蔽的风景,原来一直都在清晰可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