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里的阳光斜斜地切过第三排课桌，在林小满的作业本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刃。她正低头抄写《荷塘月色》的段落，突然发现前排的陈雨桐像被橡皮擦抹去似的消失了。这个总爱把马尾辫扎成两个小辫子的姑娘，此刻连影子都消失在课桌与墙壁的夹角里。

"小满，你的笔借我看看。"苏晴突然从侧面递来半块橡皮，金属尺子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。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边空荡荡的，昨天还贴着陈雨桐送的星空便利贴的课桌，此刻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摇晃。她慌忙转头，却看见陈雨桐正蹲在走廊拐角处，校服裙摆被风吹得像片枯叶。

"你刚才不是在写生吗？"林小满追到楼梯口，看见陈雨桐的画板斜靠在消防栓上，画纸上未完成的向日葵还沾着水彩颜料。陈雨桐转过脸，眼眶泛着不自然的红："我...我想看看教室在雨后的样子。"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小水珠，林小满突然想起上周的美术课，陈雨桐的调色盘总是沾着青紫色的颜料，像被雨打湿的紫藤花瓣。

两人回到教室时，苏晴已经把课桌拼成临时担架。林小满蹲下身，发现陈雨桐的左脚踝缠着透明胶带，渗出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。苏晴翻出医务室的碘伏棉签，陈雨桐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："别碰我，刚才...刚才教室里有黑影在爬。"她声音发颤，手指死死抠着桌角，指甲盖几乎要嵌进木纹里。

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她想起上周五的雷雨夜，陈雨桐的素描本里夹着半张泛黄的旧照片——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老槐树下，树根处有团模糊的阴影。此刻那团阴影仿佛在教室里复苏，顺着墙纸的裂缝游走，把陈雨桐的影子撕成两半。苏晴突然指着窗外尖叫，林小满转头看见陈雨桐正对着窗台发呆，她身后的玻璃上赫然映出三个重叠的人影。

"是错觉。"苏晴擦着陈雨桐脚踝上的血迹，"你刚才太紧张了。"陈雨桐却盯着玻璃上不断变换的倒影，忽然伸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："我看见她了...穿白裙子的她，和照片里一模一样。"林小满的喉咙突然发紧，她想起陈雨桐书包里总放的旧照片，背面写着"致十年前的自己"。

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混着陈雨桐的哭声在走廊回荡。林小满攥着苏晴递来的纸巾，看见陈雨桐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画笔，笔尖还沾着未干的钴蓝色。苏晴突然压低声音："你不知道吧？陈雨桐的爸爸是研究超自然现象的..."话音未落，陈雨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从她指缝间掉出一张泛黄的明信片，邮戳日期是1998年6月15日。

那天傍晚的夕阳把医务室的窗帘染成血色，林小满看着陈雨桐在病床上睡得不安稳。她突然发现陈雨桐的左手腕缠着和右手踝同样的胶带，只是颜色已经发黄。苏晴递来温热的蜂蜜水，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，像无数个未完成的故事。

三天后，林小满在图书馆角落发现陈雨桐的素描本。泛黄纸页里夹着1998年的老照片，照片背面写着："当槐花再次开放时，她会回来。"最新一页的速写上，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老槐树下，树根处有团正在消散的阴影。林小满摸到夹层里的明信片，背面用铅笔写着："致二十年前的我——别怕影子，它只是光的缺席。"

窗外的槐花开始飘落，林小满把素描本轻轻合上。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，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无数个被重新拼合的影子。她突然明白，有些错觉不是眼睛的错，而是心灵在等待某个未完成的约定。